我是如何从北大学生变成北大“败类”的

“你tm就是北大的败类!”

当保卫部领导气急败坏地喊出这一句话时,用一句网络流行语来形容我当时内心的第一反应: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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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邱占萱,作为一名北大学生,一名世俗意义上的高材生,坦白地说,从小到大我一路迎来的大多是喝彩与掌声,半年前我甚至刚刚才获得校青协颁发的“优秀志愿者”表彰,半年后我因为抗议学校官僚强行改组马会而得到“败类”的评价。

为什么会这样呢?

按照学校给我的意思,因为我是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会的会长,因为我在毛主席诞辰日试图举办纪念活动,因为我带着我的同志们一起接触校园工友…..你兴许会说,“肯定不是因为这些,这些事情背后肯定别有企图”。是的,你的想法正是他们试图给我戴上的高帽。

他们说,我们受境外势力利用,目的通过抹黑北大来让他们获益;他们说,马会是个洗脑传销组织,要靠发展“下线”来获得地位;他们说,我们就喜欢挑战法律,不是想要解决问题的态度。

真的是这样吗?

还是让我从选择北大马会前的自己说起吧。

在上大学前,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一直鼓励我坚持正义和善良。在骂我的领导们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很“傻”,但是我的确对课本里所背诵“以服务人民为荣,以背离人民为耻”、“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印象深刻。所以我其实也很难理解,官僚“我就是为了升官发财”的逻辑。

后来上了高中,我的价值观受高中班主任影响不小,他是一位充满朝气的理想主义者。报到第一天,他带着我们来到操场上,早早等候日出,在初升朝阳之下跟我们一起大声诵读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彼时的我,常常会想,“责任”是什么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鲁迅先生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与我们有关”、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当然,我印象里最深的还是马克思说的,“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而献身……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这些构成了我接触马克思的第一印象。

那时,虽不曾接触多少马克思主义,也还没能体会多少工人阶级受到的压迫与剥削,但我已经懵懂地意识到,这些思想与这个社会所充斥着的该是多么格格不入——在我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时候,学工老师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把我的前途毁了!”他们永远惦记着是自己的一点点得失。

不过真正与马克思主义相遇,还是在北大马会的时候。

通过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我找到对现实最诠释力的思想武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无产阶级的压迫、异化劳动、私有制……大一上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和《西行漫记》这两本书,前者让我对资本主义有了感性的憎恶,后者则告诉我改造社会、追求公平是多么美好。

我知道,有些人会说这是所谓的“洗脑”。但是,在藏污纳垢的稳定霸屏的时代,谁才是真正试图在洗脑?不同的声音彼此抢夺着自己的阵地,我们的头脑中不被一种思想占据、就会被另一种思想占据,不存在所谓的客观中立。对于马克思主义而言,谁又能够正面驳倒其所包涵的历史唯物主义等科学呢?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用阶级的视角看待世界,一切有了清晰的答案。如果说这样也是洗脑,我反倒是要问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你脑海里那些念头,又是什么时候进到你脑海里,你又是如何被“洗脑”的呢?

尽管马克思主义的解释力令我折服,但是马会给我的最深的触动,不仅仅是剖析现实、解释社会的深邃思想,而是一股与工人阶级心连心的热情洋溢。无论是对加入学会的同学们,还是素不相识的工友,大家都能热络地聊起天来。尤其是我以前从未想过工人们的生活是怎样、更没有关心过他们,却在为工友举办的跨年晚会中惊奇地发现:我所向往的朴实和善良、热情与无私、关切与温暖,都能在工人们的身上看到最为贴切的写照。

我记得我第一次到工友宿舍时,大哥们一下就都围了上来,有些大哥还会把大包小包的零食往我怀里塞。这既是有他们对我们生活的好奇,也有马会以前的学长与他们建立起的互相信任的朋友关系的关怀。

大二我作为学会会长,平常需要时常找指导老师和团委沟通情况——结果现在有些人说我“任人唯亲”,搞“独裁”——但我不知道他们如何评价鹿会的会长团支书理事长是空降而来的事情。我之所以担任会长,无非是因为我有更多时间应对团委和指导老师的约谈而已,每一次活动的举办,我都是和其他同志一起在老会员手把手的教导下不断学习的,哪有什么“特权”可言。

学习马克思主义、接触工友,这样的日子多么简单快乐。如果我们的工友不受欺负,如果我们可以闭着眼睛不看到先是那么多阴暗面,那么事情将这样继续下去了。遗憾的是,尽管我们不愿争斗,但官僚总会主动出击。

原本平稳的生活是在17年底被打破的。突然间我就听说,原本在学会里博学多识,与工友们打成一片的顾佳悦等同学,因在广州一所大学的教室内讨论社会现实矛盾问题的读书会被警方追查。其中四人先是被涉嫌“非法经营罪”拘捕,随后又以“聚众扰乱社会秩序”为由监禁了三个月之久,与此同时,顾佳悦等另外四人则被网上追逃,同样举步维艰。

这次事件给了我和马会其他同学一个警醒,就是只要我们不断为工人们追求权益,就会损害到另一些人来路不正的利益、就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压力,企图把我们困在原地不得动弹。

果然从这学期初开始,因为有同学支持南方工人的维权行动,马会的每一步行动都变得步履维艰。

九月份还刚刚开学,学会原指导老师突然通知我不能继续担任指导老师了,原指导单位校团委也拒绝担任指导单位,社团突然面临解散危机。最后虽然勉强保住了社团,但也让我和其他同学大费周章、耽搁了很久。

从那时起,隔三差五就有学工老师们找我和会内其他同学谈话。最开始时只不过是院系的辅导老师和团委书记,后来事情就慢慢升级。最令人感到无奈又气氛的是,他们时常以关心学习作为他们的幌子。我们一名同志18级的张充同学,两天被约谈三次,你可以想象他们对我们有多咬牙切齿。

其实我很想说,如果学校把对我们的这份劲献给燕园内很多的工友们那就好了,他们不但没有劳动合同和医保养老等等、不但加班费无法按法律得到,这些问题要比约谈我更加重要。

十一月中,我惊闻北大校内有学生被打,还有毕业生被非法抓捕,赫然就是曾与我共同学习、服务工友两年时间的张圣业。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么好的一个学长,为什么就会因涉嫌违法被暴力带走?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无数的流言开始甚嚣尘上。“一个犯罪团伙控制了马会”“想要煽动对立情绪”等等令我哭笑不得的观点都纷纷出现,连我本人都变成了“控制马会进行搞事的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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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疑惑在几天前刚刚得到了解答。我因为发出了号召,希望能在毛主席的诞辰12月26日举行纪念活动,结果就在毛诞当天被警察抬进了派出所。警察问我,知不知道我自己违反了治安条例?我说我不知道,我要纪念毛主席——他们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让我计划的活动无法开展。最终,我还是被扣上了扰乱社会秩序的罪名,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政处罚”。

疯狂的污蔑恰在其后。因为我收到这一处分,我们的指导老师立刻认为我“人品、道德有损”,无法担任马会会长,在全体马会成员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发动了改组,将所有原本马会成员踢出了马会。和其他几个马会同学前往抗议,却被指导老师们七手八脚地拖进了会议室,进行长时间的“教导”——而当我们在寒风里抗议的时候,新“马”会的同学和指导老师孙熙国则在楼上与大家聊人最痛苦的事情。

开头似乎是保卫部的领导一锤定音的话,“你们就是北大的败类!”正是在这时候说出来的。

可是什么是败类呢?那些嚷嚷着升官发财的,那些背后一套正面一套的,那些直接动手出面打人的,难道不才是败类才对吗?

而时至今日,北大马会提出的抗议改组的诉求,仍然没有得到回复。

我们要为工友们争取权利,要给他们争办晚会,就要后勤领导们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们要学习马克思主义,要不受针对的打压,就要校团委撤销改组的决定;我们要让受着伤害,受着折磨的朋友们得到自由,就不能不高声呐喊。

希望朋友们支持我们!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关注后续进展请添加北大马会会长邱占萱同学微信,微信id:nanshanqingsong01,电报id:@pkumarxists,邮箱:zhanxuan.qiu@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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